2005年6月16日,星期四(GSM+8 北京时间)
浙江法制报 > 第八版:案卷 改变文字大小:   | 打印 | 关闭 
“冷面庭长”的捞钱创意
江郎 何莹 谭爱芳/文图

  2005年6月7日,原广西钦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二庭庭长冯增志涉嫌受贿一案公开审理。法庭上,这位腐败庭长不仅“先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然后再拯救你”的捞钱手段非常有“创意”,而且其背后神秘“运作链条”考验着人们的想像力。此外,他检举两桩人命案也吸引了人们的眼球,特别“玄乎”耐人寻味。

    “冷面庭长”帮忙深藏不露
    对于罪犯张扬的妻子吴薇来说,花29500元能为丈夫买到3年人身自由是值得的。她为此将钦州中院刑二庭庭长冯增志视为大恩人,逢年过节必上门拜谢。
    1999年初夏,广西浦北县金融官员张扬因经济犯罪被捕,后被一审法院判处有期徒刑6年。张不服,向钦州中院上诉。他年轻美貌的妻子吴薇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展开了“夫人公关”,目标是争取拿下主审此案的钦州中院刑二庭庭长冯增志。
    吴薇动用各种关系接近冯增志,终于将这位手握审判实权的法官请到了钦州市神州大酒店。在推杯换盏中,吴薇梨花带雨地向法官大人哭诉:“我和老公关系很好,他如果真要坐牢6年,我可怎么过啊?”面对美少妇动情的落泪救夫,时年46岁的冯法官不为心动,一副铁面无私的表情让吴芳芳有点寒冷。曲散人终时,吴薇试探性地将一个装有2500元的信封递给冯增志,说:“恳请冯庭长高抬贵手帮帮忙,我们全家人的幸福都寄托在你身上了!”冯增志没作声,但伸手接过了信封,这个简单的动作点燃了吴薇的希望。
    不久,吴薇在龙岗酒店停车场电话约见冯庭长,满脸笑容地将7000元红包奉上,冯增志放进口袋。
    有了两次铺垫,吴薇营救丈夫的信心大增。丈夫开庭这天,她在旁听席上观察着主审法官的颜色,揣摩着这位看上去不苟言笑的庭长“自由裁量”空间有多大。当天,吴薇在金湾大酒店客房内又将2万元红包进贡给冯增志,明确要求法外开恩。但冯增志仍不表态,让救夫心切的吴薇的心又悬了起来。
    在焦虑地等待中,终审判决终于下达。吴薇全家人高兴得跳了起来。她的眼泪总算没有白费,冷面法官从轻判决张扬有期徒刑3年。
    吴薇后来才打听到,当了10多年庭长的冯增志在办案中是个出了名的“冷面庭长”,黑脸包公从来不给任何人承诺,其实是一位深藏不露、善解人意的“热心肠”法官。
    
    先打入地狱再来拯救你
    与前文所述的花钱买自由不同,冯增志在办理袁亮一案中,采取截然相反的绝招:先对被告人施以重刑,将其打入十八层地狱,然后通过神秘的“运作链条”从地狱中再将被告人拯救出来,让当事人及家属大悲大喜,悬念迭出。
    2000年8月,一件特大虚开增值税案卷摆在冯增志的案头。被告人袁亮是广东一位进出口公司的大老板,他利用虚开进出口增值税发票退税的办法大发横财,在广西钦州作案时不慎翻了船。袁亮的妻子韦梅芳急忙赴钦州打点关系,一场戏剧性的审判令她大开眼界。
    “冯庭长,我在广西人生地不熟,全靠你关照喔。”韦梅芳送上2万元红包“湿湿水”(粤语小意思)。冯增志接过后一言不发地走了,留给韦梅芳一个悬念。
    此后,在案件审理阶段,韦梅芳多次宴请庭长大人,旁敲侧击地打探案情,冯增志守口如瓶。作为商人,韦梅芳深谙投资就会有回报的哲理。她对主审法官冯增志抱有较高的期望,认为这个城府极深的法官到时候一定会给她一个惊喜。然而,3个月后她等来的却是沉重打击:袁亮被判处单项罪名有期徒刑的最高刑期——有期徒刑15年!
    “这是怎么回事啊?”韦梅芳做梦也没想到,2万元的“湿湿水”是这样一个结果。她找到冯增志讨说法:“你再怎么也不能重判呀!”面对阔太太的质询,冯增志说了一段耐人寻味的话:“中国有句俗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案件判决还没有生效,你怎么知道你的丈夫就会坐牢15年?”
    韦梅芳从冯增志心沉气定的表情中揣摩玄机,小心翼翼地问:“难道还有转折的希望?”冯增志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琢磨不透的笑容。
    韦梅芳感到冯增志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重量级人物,她又将2万元红包交给冯增志。冯增志说了一句话“你等着瞧”,然后转身就走。
    两个月后,奇迹出现了:在冯增志神秘的运作下,袁亮被改判为有期徒刑3年。更令韦梅芳称奇的是,冯增志竟通过“保外就医”的运作方式,让她的老公堂而皇之地走出监狱获得人身自由。
    “太玄妙了!”袁亮获释后与娇妻紧紧拥抱喜极而泣,夫妇俩感叹冯庭长“先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然后再拯救你”奇特创意,大悲大喜让这对商场鸳鸯异常兴奋刺激,他俩感到法官冯增志简直是一个魔术大师。
    
    检举两桩“玄乎命案”能否立功?
    2005年春,冯增志被纪委“双规”,他向纪委交代了本文前述的两次“杰作”。4月15日,冯增志被检察机关刑事拘留,紧接着被批准逮捕。“冷面庭长”在看守所里非常“乖”,遵守监规,他还曝出猛料,检举出两桩谋杀案。第一桩是:一个叫越明军的人贩子,在跨国拐卖妇女的勾当中,指使其马仔将一名叫韦含芳的越南女孩残忍杀害;第二桩命案是:钦州市太平镇某村一妇女,将一名儿童斩首。
    2005年6月7日,钦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指定浦北县人民法院公开审理冯增志涉嫌受贿一案。52岁的冯增志被押上被告席时,仍不失“冷面庭长”的昔日风度。
    这天,旁听席上坐无虚席。大家都想看看这位过去坐在高高法官席上的冷面庭长,今天如何适应角色的颠倒。
    在近4个小时的庭审活动中,对法律程序非常熟悉的冯增志思路清晰、条理分明,沉着应战。他承认了公诉人对他的犯罪指控,但认为袁亮之妻送给他的其中2万元人民币并没有装进自己的腰包,而是“打点”给了神秘的司法利益集团中的另外两名法官,但就是“健忘”了赃款的具体流向。明眼人一听便知:根据司法解释,受贿5万元以上的刑期起点是3年以上,会被判处实刑。如果能够将所受贿的69500元减去2万元,他则有被判3年以下缓刑的可能。高素质“冷面庭长”的意图被公诉人识破,检察官寸士不让地指控冯增志打点别人的2万元赃款“既然无法说明去向,就应当认定被告人据为已有”。
    紧接着,冯增志在法庭上要求确认他的“立功”表现,理由是他检举出了两桩谋杀案。由此,引发了控辩双方激烈的辩论。
    “你检举的行为是事实,但两桩杀人案非常玄乎,因为公安机关还没有最终的侦查结论。”公诉人否定冯增志的“立功”。
    “不对!”冯增志辩驳说:“侦查结论是另一码事,我的重大检举既然是事实,就应该以立功论处从轻判决。”冯增志及其代理律师抱怨公安机关对他检举的两桩命案“不作为”,强烈要求法庭督促公安机关迅速侦破两桩命案。
    冯增志的检举“立功”像他本人办案一样“玄乎”,从而引发了一系列法律悬疑:“冷面庭长”是如何知道两桩命案内幕的?他此前为什么不检举?刑事被告人检举立功的认定标准是检举行为还是侦查结论?目前谁也无法排除冯增志检举的各种可能性。如果立功认定的标准是检举行为,那么将来公安机关侦查结论为两桩命案纯属子虚乌有,岂不是便宜了“立功”的冯增志?如果立功认定标准以最终侦查结论为依据,冯增志被判刑后又确实查出了两桩命案的真凶,岂不是亏待了举报人冯增志?
    一生“玄乎”的“冷面庭长”恐怕没想到,有一天当自己变成犯罪嫌疑人时,竟也被法律给“玄乎”了。